沈曼突然感到一阵厌烦。
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厌烦。
开始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是生气,一日日的看着小皇帝变得暴虐阴狠,再变得运筹帷幄,然后将父亲逼的捉襟见肘,看着自己最亲最近的两个人朝里朝外斗的鱼死网破。可她只能当一个孤零零的孤魂野鬼。
沈曼多喜欢热闹的一个人啊,一个人能搅合的整个长安城不得安宁,可她说话没人听,美食当前无法入口,气呼呼的一脚踢过去,也只是一脚踢过去,连片空气都不曾为她稍作停留。那种将会永恒存留的孤寂逐渐就变成了一种恐惧。
沈曼那时候才知道,永恒的生命其实才是一种极致的折磨。这折磨终于逼疯了她。
怎么会不恨呢?
最可怕的是到了最后,连恨都变得无足轻重,因为任何情绪都再不会有人知道有人在乎,除了她自己。到了异世,沈曼再见到小皇帝的转世程子烨的时候,其实心底是淡漠的,像在看一出哑剧,看着别人的悲欢离合,有时候嘲弄两声,却连调剂品都算不上,因为她早已经忘记‘感觉’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于是沈曼以为,自己学会了什么叫做放下,直到她又重生为人。徐徐图之,千年后劳资又是一条好汉,总有一天能报复得了这负心的混蛋,沈曼无数次这样调侃的安慰自己。
但当程子烨一次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沈曼发现自己怎么压制都压制不住那种厌烦,她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跳脱,无法无天,放纵,狡诈,这才是她身上该有的标签。隐忍让她恶心,尤其是对着程子烨。
沈曼没有回答任何人的问题,她只是顶着众人的视线问沈老爷子,“我回来了这么久,还没见过小叔,他是什么病?”
沈老爷子心中一动,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心头突然冒上来的想法,“娘胎里带出来的恶疾,天生体虚,看遍了医生都根治不了,只能慢慢养着。”
沈曼没有细问,只是点点头,“晚些时候带我去看看,应该能治。”
客厅里就传来几声抽冷气的声音,哪有这样的?中医还讲究个望闻问切呢,沈老爷子这等于什么都没说,她怎么就敢断言自己能治?就连熊家人都觉得沈曼表现的有些自大了。
沈曼却并没有接着询问自己只闻其名未见过面小叔的事情,而是转而又看向熊长信,“老爷子出院了吗?”
熊长信呐呐道:“还没有,医生说…”
沈曼打断了他的话,“等决定出院回家的时候跟我说一下,我上次看过了熊老爷子的情况,虽然麻烦了些,但控制住病情保持在现在的情况不再恶化还是可以做到的。如果时间充足,也可以想办法让老爷子恢复到病前健康的六分左右。”
熊长峰做正了身子,严肃道:“沈小姐,这种玩笑可胡乱开不得!”
沈曼轻笑,“跟你们开玩笑干嘛?我人就在这里又跑不掉,能不能治看日后不就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沈曼的语气和神情都太过笃定的缘故,不管是沈老爷子还是熊家三兄弟,神色间竟然都有些动摇起来。
沈曼却突然话锋一转,“当然,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让我治病救人,倒是有一个条件。”
小儿子沈碧洲一直都是沈老爷子的一块心病,要是真像沈曼说的能治好人,别说一个条件了,沈老爷子这条老命都愿意给她!熊家三兄弟显然跟沈老爷子的想法一样,熊的是真的,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
这就是还并不十分信她的意思,沈曼也没耐心跟他们绕弯子,手指虚虚一指,在客厅里打了个转,落在了程子烨身上。
“我要…”沈曼笑眯眯道:“他。”
沈臻鑫大怒,“沈曼你够了!”
沈曼懒洋洋道:“急什么?怕我跟你抢男人?”
刘媛气的有些口不择言起来,“你这是什么家教?什么抢男人!你不要脸也别胡乱攀扯别人!”
程子烨双眸幽深,却并不见被冒犯的恼怒,“沈曼小姐要我?做什么?”
沈曼笑,“我要你滚啊。”
“……”
沈家客厅里是死一般的寂静,沈臻鑫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沈曼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脸上还保持着羞愤恼怒的表情,久久回不过神来。
沈曼脸上的笑终于收了起来,一字一句间仿佛有金石相撞之声,“想要我治病救人,只有这么一个条件,让这个姓程的永远滚出我的视线范围之内,哪一家能跟他们程家撇干净,从此王不见王永不合作,我就愿意出手医治。”
沈臻鑫气的几欲尖叫,“沈曼!你闹够了没有!”
二十多年来赖以维持的教养温善频频在这个黄毛丫头身上破功,沈臻鑫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什么叫撇干净关系?凭什么她沈曼一句话沈家就得和程家撇清关系?她以为她是谁?天上的神吗!
沈曼却只当这个愤怒的背景音不存在,又淡淡加了一句,“当然,我说的话如果做不到,拿命来赔。”
沈老爷子这才真的认真起来。
程子烨的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像是刷了一层□□一样,煞白到渗人。
沈曼就这么看着他,目不转睛,“试探够了吗?这样的结果,小六你可还满意?”
勾唇浅笑,眼神却凉薄如水,她不想躲,那不躲就是了,她沈曼孤身一人,无亲无友无牵无挂,千年幽魂时光已经死尽了她所爱所护之人,大凤河山都已经归为尘土,连史书上都不曾有过它的半点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