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黄沙像是交织在一起的狂龙,愤怒的吐着黄色的烈焰,似乎要将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吞噬殆尽。明明已近春日,沙漠上却像是只有永恒的秋天,一片萧瑟毫无生机可言。

一队车马从几不可见的路上慢慢驶来。车上悬挂着的明黄旗帜,在狂风的吹拂下都像失去了原本尊贵的寓意,变得干涸枯燥起来。马车旁走着几个干瘦的侍女,勉强可以分辨他们身上是一样的粉红衣服,只是那颜色在黄沙的遮盖下,更偏向他们肤色的暗黄。

风眼见着更大了,马车的帷帐不断的被狂风掀起,露出里面明明灭灭的炉火的光,还间或有几声剧烈的咳嗽。

“侍女!停车!”

一截苍白瘦削的手臂忽然撩起厚重的帷帐,一袭带着血色的素白衣袍在灰暗的黄色之间几乎清冽的灼眼。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女从帷帐后露出还带着泪痕的面庞,眼中是难掩的惶恐:“母妃!母妃她……!”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黄沙糊了满脸。少女低下头难耐的咳嗽了几声,还未等抬起头来,却是一个侍卫打扮的男人先掉头走到了马车跟前,他微微眯眼打量了一眼车内的状况,而后只轻蔑的收回了目光,冷硬的扔下一句话:

“圣女,朝圣之路不可多言。”

少女急的几乎要从车上跳下来,她用力的扯住马车的帷帐,着急到没有多少血色嘴唇都在不停的颤抖:“可母妃她吐血了!她需要大夫!再没有大夫的话,她会死的!”

大漠干燥,母亲又患有肺疾,从刚进入大漠开始就开始咳血,随行的人中明明有御医,侍卫首领却偏偏不让他前来医治,只说朝圣之路不可。

不可!不可!不可!有何不可?!她生为这个皇朝最尊贵的存在,到底是何时只能变成仰望着京都的蝼蚁?从京都被放逐至此,究竟是为了什么?委曲求全至此,为何还有人要看她们活不下去?!

想到这里,少女的眼眶更加红,可是却奇妙的停止了战栗。她抬头直视着侍卫首领,泪痕未干的脸上带着黄沙也黯淡不了的坚定:“母妃若是亡故在路上,孤便让本朝圣女成为死人。孤说到做到。”

侍卫首领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怔楞,眼神不由得在少女清瘦的脸颊下停留了片刻。半响,他毫无言语的勒马回头,却是吩咐下来安营扎寨稍作休息,再等一会儿,随行御医便被士兵带了过来。

侍卫首领看着急匆匆从马车上跳下来迎接御医的少女,那尚未长成的侧脸轮廓已经能让他想起那位芝兰玉树的故太子。果然血浓于水。太子殿下的独女……十足十的像极了他。

察觉到自己的失神,侍卫首领一勒缰绳,也拉回自己不该有的纷乱思绪,缓步往前去了。

少女迎御医进马车后便冷静了许多,那些时日无多,药石无效的话,跟过不了几天就会痊愈一样的话一样,落在她的耳中,没在她的脸上荡起半点波澜。

大漠的夜很冷,堆放的炉火也解不了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的凉气。少女手里抱着暖炉,围着银狐的围脖有些发呆的坐在床头,依旧觉着寒气深入骨髓。纯色银狐的皮做成的围脖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色,却将她的脸色映的更加枯黄,在火光下几乎要模糊不清。

床上的人影又低低的咳了几声,还夹杂着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听起来像是谁的名字。少女惊醒一般的将目光从地毯上收回来,眉间反射性的起了褶皱,她迅速放下暖炉挑开床帐,轻声唤到:“母妃,是我,步月。”

床榻上的女人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唤,有些虚弱的张开了无神的双眼。虽然眼眶因为久病在床已经凹陷了下去,但是五官的轮廓仍旧是无可挑剔的流畅,像是干枯了的花朵,就算是一点点艳丽的痕迹,也能让人忆起她当年的芬芳。

“步月……”女人的眼睛在空中搜寻几番,对上女儿的眼睛,却坚持不了多久,很快便疲累的闭上了,她柔弱的双肩伏在枕头上虚弱的抖动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她断断续续的道:“都是母妃不好,此去供奉神明,恐不能陪伴在你左右了。”

被称作步月的少女听了这话,猛地抬起头来看了女人一眼,看到她像是枯萎下去的面庞,口中难掩悲切的道:“母妃只是长途跋涉不适罢了,万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让母妃跟随女儿来大漠,才是女儿的不孝。”

伸出手去将棉被往女人身上带了带,少女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忽然道:“此去无期,母妃还是好好保重身体为先,莫要再……惦念京中故人了。”

本在轻轻哭泣的女人忽然抬起眼来,久病而浑浊的双眼迸发出了像是光一样的色彩。可是很快的,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那亮色慢慢的黯淡下来,甚至比刚才还要更黯淡。她遮掩一般的换了个姿势,没去看女儿的神色,只恹恹的道:

“京都是伤心地,母妃却不能不想。我累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步月却没有告辞的意思,只是稍微离开了些床边,将暖炉重新拢在手心,盯着那里面明明灭灭的火星淡淡开口:“听说户部侍郎薛进的发妻刚为他诞下了一个千金,薛侍郎喜不自胜,在府中大摆筵席,宴请京中名流。京都中人人都在传颂其妻德行高尚,竟能换的浪子回头。端的是一个佳话,是么,母妃?”

刚才的抽泣、低语好似是夜中忽然做的一个梦,床上突然没了所有声响,若不是床上的女人的面颊边不断加深的水迹,她就像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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