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慧进去浴室后自然没锁门, 她还巴不得他突然进来呢。

她边脱衣服边说:“公公, 近来宫里一切可还顺利?”

因为隔着一道门,声音听着便轻了些,好在还能听清, 便听李有得回道:“还成吧。”

陈慧笑道:“王公公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她对宫里都有哪些人不清楚也并不太关心, 李有得的人际关系中,她最熟悉的就一个王有才。王有才对李有得来说就像是一个宿敌, 类似于日本动漫片里面感觉到对方存在脑子里就叮的一声闪过一道光的那种。

“哼, 他也得有那个能耐才行!近来皇上更为器重我,王有才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李有得想起这事便觉得得意,近来他好几件事都做得合了皇上的心意, 因此皇上如今更喜欢他陪在身侧。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里头传来哗啦哗啦的入水声, 他一怔, 目光愣愣地看向浴室门,又忙收了回来。

陈慧舒舒服服地钻入水中,长舒了口气, 漫不经心地问道:“公公, 那您跟王公公是如何结怨的呀?”

如何结怨?

李有得的思绪蓦地回到十几年前,一时间并没有回话。

陈慧等了会儿没等到回音,忍不住扬声问道:“公公, 您听到了吗?还是说您睡着了?”

“没有。”李有得蓦地回神, “这些事你问来做什么?”

“我就是想多了解公公一些啊。”陈慧道, “关于公公的事, 我都想知道!”

李有得一愣,心里不受控制地一喜,接着便犹豫要不要说,可最初结怨的理由也实在是不好说,他最终还是道:“我与王有才的恩怨,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以后再说了。”

陈慧道:“别以后呀公公,就说一两个也是可以的呀。”她顿了顿,笑道,“比如说,您床脚的那箱子玉势是怎么回事呀?王公公为什么要送你这个?”

要不是陈慧在浴室里,李有得早就瞪了过去,她怎么什么都问得出口!

“此事你不必知道。”李有得端着架子道。

陈慧道:“公公,您就说说吧,不说玉势也行……啊,我想到了,公公,您跟王公公都是‘有’字辈的?是不是那个时期宫里的内侍都这样统一给名字的呀?”

她想起李有得的原因叫做“李小柱”,不过没事情还是不要在他面前瞎喊的好。她要是被人叫“陈小咪”她也不高兴啊!

李有得没想到陈慧这一问还是问到了他跟王有才最初恩怨的起源,依然难以回答。

陈慧在里头没听到李有得说话,就有点气了:“公公,您不肯说与王公公的恩怨也就罢了,可名字的问题,还犯了什么忌讳吗?我又没有问皇上的名字!”

论说歪理,李有得自觉实在不是陈慧的对手,即便她没有道理,也能跟他耍无赖啊。

“当时,我们的师父,总共收了四个徒弟。”李有得叹了口气,终于将十几年前的事摊开说给陈慧听。

陈慧惊讶了,她没想到自己会遇到活生生的师兄弟反目的事,还是王有才和李有得二人!

陈慧道:“然后呢?”

既然开始说了,且陈慧又不在眼前,李有得说起来也没那么大的障碍,继续道:“师父给我们四人都改了名,留着自己的姓,都是‘有’字辈的。我,王有才,周有失……刘有义。”

陈慧摸摸搓洗着自己的头发,有得,有失,有才,有义,其实这些名字俗是俗了点,但都还挺有意思的。

曾经的师兄弟四人,两人都做到了司礼监秉笔太监,但却势同水火,这不得不让人好奇这二人之间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那另外两人呢?”陈慧好奇道。

李有得道:“十几年前便不在了。”

陈慧一愣,不知是不是因为一门之隔的关系,她觉得李有得说这话时的语气平静得有些不真实。

“什么原因能说么?”陈慧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有得道:“还能是什么?皇宫里的阴私多着呢,一个不小心便会丢了命。”

陈慧微微一哆嗦,随即又很佩服李有得,能从一个底层的小太监爬到如今的高位,他过去吃的苦实在令人难以想象。六岁屁都不懂时就入了宫,自小在皇宫那样的地方成长,长歪了不是挺正常的么?比如说食人部落的那些人,他们从小就在那样的氛围下成长,人在他们眼里也是食物的一种,你能说他们吃人就一定是错的么?至少在他们自己看来,那是习以为常的“常识”。

陈慧觉得这种问题实在太难考虑出一个结果了,拿自己的价值观去要求他人,对他人是不公平的,可她又难以接受对方的价值观。只能说,这种社会性的哲学性的大问题,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讨论吧,她如今身处这个时代,又犯病喜欢上了李有得,那不就只能尽量接受一个真实完整的他,并尽最大的努力平衡自己的价值观跟他的矛盾么?看不到也管不到的她也没办法,要是发生在她眼皮底下的,只好多管闲事了。

陈慧没有就此再多问下去,皇宫里的事,她知道那么多干什么,“知道得太多”可是很危险的,死得多快啊。

“那便不说了。”陈慧道,“哎,公公,你们四人的名字是根据你们当时的品行取的么?”

“……不是!”李有得只觉得胸口被刺了一剑,名字这事,他耿耿于怀了十几年了,她能不能别问了!

“哦,我知道了,是‘缺啥补啥’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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