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褐从椅子上坐起来的那一瞬间,耳聪目明,精神饱满,丝毫没有之前生死危机的痕迹。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珠子挪了挪,窝在椅上睡着的男人映入视野。

绝美的侧脸在影影绰绰的日光下,白皙晶莹,莫名有种脆弱感,荡漾出惑人的弧度。

不过下一秒,所有的梦幻脆弱感消失无踪。

百里析池睫毛颤了颤,露出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无波无痕,恍若万丈深海般平和无波,不带一丝感qíng_sè彩。

那是不属于人的眼神。

这个世界,只要是可化为人形的生灵,皆可统称为:人。即意味着具有人的情感和情绪。

敖褐微不可查地僵了僵。

百里析池抹了一把脸,半撑起身,困倦地开口:“感觉如何?”

“……身体挺轻快,精神饱满。”

百里析池没作声,转而忆起睡前看到的那些记忆,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敖褐,有些头疼。

他一个从没动过感情谈过恋爱的神,要怎么给沉迷恋爱,沉迷地心魔都跑出来的孩子提供恋爱指导?

这根本是在难为他老人家……

“君上?”百里析池的目光太过诡异,敖褐被看得浑身发毛,禁不住唤了一声。

百里析池被唤回思绪,他决定将恋爱指导的事先放一边,把敖褐现在的情况同他说清楚。

“阿褐,我刚刚抽取净化了你体内心魔产生的魔气,但这只治标不治本。至多给你拖一点时间,只要你心魔犹在,多少魔气它都能给你制造出来。”

“这么下去,你只有暴体身亡和堕魔两条路可走,而如今的天地,已提供不了堕魔所需的巨大能量。”

敖褐:“……”这话说的,天地提供得了足够的能力,他就能堕魔吗?

百里析池瞥了他一眼,点点头:“当然可以,堕魔并非大事。”

不过,百里析池看着敖褐,微微一叹:“你们现在这些小辈,小小年纪,怎么心思就复杂成这样,连心魔都给折腾出来了。”明明连两三万岁都不到,还是婴儿一个。

万岁巨婴敖褐,无言以对。

他真的觉得百里析池的重点不大对劲。

其实百里析池接下来便想说重点了,只是他对爱情这领域全然陌生,只得先说几句话来预个热。

平心而论,百里析池是不想谈的,敖褐连心魔都折腾出来了,便说明他对栖毓是真爱,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式的仰慕。

他一个连爱情的边都没碰到过的神,对于爱情这玩意的理解就只有李齐炀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说实话,以往乃至现在,百里析池听着这句话,便觉得它就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全然感受不到它深厚的内在蕴意。

所以……难不成他能拿着这句一知半解的话来纸上谈兵?

敖褐要能被他说服,那栖毓就能变火山了。

百里析池觉得整个人不大好,然而就算再为难也是要说的,他开口道:“阿褐,我看了你的记忆。”

敖褐猛地看向他,震惊中有僵硬,还有……惶恐。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歪歪绕绕,百里析池决定开门见山:“需要我给你创造和栖毓表白的机会吗?”

敖褐:“……”

敖褐:“???”

敖褐:“!!!!!!”

敖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语出惊人,百里析池看着敖褐滑稽的面部表情,解释道:“我不知晓你自己有没有意识到,但就我看到的记忆,心魔之所以能产生一个很大的缘由,便是你内心有一道枷锁……”

“你不敢朝栖毓表白感情”,百里析池似有几分不解,“但你又怨恨自己不敢朝栖毓表白。”

敖褐脸霎时有些惨白。

百里析池顿了顿,不大懂自己在说什么,不过他还是继续道:“你一方面认为栖毓无可企及,你跟她表白了也无济于事,而且你不能去……”

“玷污她?”百里析池说道这三个字时,眉宇疑惑,他其实不大理解这个逻辑,污?

“另一方面你又本能抱有期待,想开口向栖毓求一个答案。而且还有点恶趣味……恶意地想跟她表白?”

百里析池的神情愈发疑惑,依稀可见一双蚊香眼,他更不明白表白为何能同恶意扯上关系。

虽说他看过敖褐的内心世界,曾得到过答案:他不想一个人独自沉沦,舔舐伤口,他想把栖毓扯下云端。

可百里析池丝毫没把这个放心上,他并不觉得这算恶意,因为栖毓本身便不是高踞云端的性子。

真要算起来,百里析池微微一笑,他更当得起这个评价。

远古时,除了李齐炀,便属栖毓最为平易近人了。

百里析池整理了一下思绪,总结道:“总的来说,你的理智告诉你同栖毓表白无用,但你又怨恨自己无能,连踏出一步都做不到。两端不断地拉扯,灵魂便给心魔撕开了一道侵入的口子。”

其实百里析池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就是简单按照灵觉的感知,将敖褐的内心感受文字化。

“所以”,这么艰难的文字化过程,进行到现在百里析池撑着下巴困倦地眨了眨眼,他快刀斩乱麻,“你同栖毓表一下白,让心魔成型的心结应当能去掉一个。”

敖褐一脸沉默又飘忽地听着百里析池将近乎天外飘仙的话说完,略微沉吟后,他对着百里析池说:“君上,我心魔成型的原因可不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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