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弘方跟着那门房穿过两个小院,看见有不少人在排队等候办理手续,秩序倒是井井有条。

石成信办公的地方同样也很简朴,其程度甚至可以说是陶弘方曾经造访过的衙门里数一数二的程度。这间屋子里除了形制简单的办公家具之外,就只有几盆绿色植物用以装点室内。

陶弘方看坐在书案后那人,果然眉目与石迪文和石成武依稀相似,不过肤色却比他的父兄要白皙不少,想来应该是因为长期从事案头工作,不像父兄那样在外边的时候居多。

石成信主动站起身相迎道:“原本应该由在下主动去拜访陶兄才是,但因为公务,在下最近都在外地奔波,还望陶兄见谅!”

陶弘方见对方说话客气,当下也拱手应道:“原来如此,难怪上次去石府做客未曾见到石兄!”

石成信示意陶弘方入座,又叫来秘书给陶弘方上茶,然后解释道:“东海大区接管江浙不久,有关土地归属的交接事务多如牛毛,在下最近在杭州的时候不多,昨晚才从外地赶回来。所以衙门这边的事情,有很多都是暂时交给了下面的人在做。积压的各种文件得有两尺厚了,起码得忙上好几天才能处理完。”

陶弘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若是石兄早回来一天,或许在昨天杭宁铁路的开工仪式上就能见面了。”

石成信的语气非常诚恳,但陶弘方却敏感地觉得对方似乎话中有话——推说自己近期不在杭州,事情都是手下在办,那岂不就是在暗示他与火车站周边地区的地皮交易无关了?

石成信道:“不知陶兄今日登门,可有什么需要在下协助之事?”

陶弘方道:“不瞒石兄,在下今日冒然登门拜访,的确是有事相询。”

石成信道:“陶兄但说无妨,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陶弘方道:“在下昨日去杭州火车站工地观礼,见火车站周围似乎尚未开发,便想要了解一下这周边区域的状况。想来此事应该是由国土处主管,所以今日就冒昧过来,向石兄打听一下详细情况。”

陶弘方装作对火车站周边情形完全不知,并未提及自己昨天已经从戴绍那里了解到了一些信息,这样也免得让石成信猜到自己的消息来源,将其怪罪到戴绍头上。此外陶弘方也想借此机会看看,假如自己装作毫不知情,石成信将会如何应对。

石成信笑道:“陶兄倒是找对地方了。按照东海大区制定的土地管理办法,现今所有的土地交易,都需在国土处登记之后方能生效。而类似火车站周边这样的特殊区域,更是需要先向国土处申请,获批之后才可进行交易。”

陶弘方听他所说与昨天戴绍的介绍基本一致,当下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便听石成信接着说道:“不过这杭宁铁路规划的时间已经不短,所以有关这个项目的存在,其实也早就不是秘密。不瞒陶兄,有很多人都对杭州火车站周围的地皮感兴趣,愿意为此花重金的也早就排起了长队。今年清明前后,国土处就已经筛选出数家买主,按出资高低分配了火车站周围的几十块地。”

陶弘方故作失望道:“竟然来晚一步……不知在那附近买地的都是何方人物?能让国土处出面组织分配,想必应该也不会是普通角色吧?”

石成信没有正面回应陶弘方的问题,打个哈哈道:“陶兄若是对那周围的土地感兴趣,在下倒是可以想想办法,联络几个买家,看看能不能从中匀出一块地皮。如果陶兄所需的地皮面积不是特别大,相信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陶弘方一听便明白了石成信的意图,他对自己的提问避而不答,应该是其中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想用这样的手段堵住自己的嘴。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自己若是也从他手上拿了地,那自然就没有立场去追究其他土地交易的真相了。

石成信作答时几乎没有花时间考虑,这也让陶弘方对他看高了几分,对方显然不是那种尸位素餐的草包官员,头脑清楚而且熟悉自己手头的事务,可以不假思索地立刻给出一个解决方案。这一瞬间陶弘方甚至有些怀疑,石成信是不是提前就知道了自己的来意,有所准备之下才会反应如此迅速。

但如果是戴绍向石成信通风报信,那石成信应该很清楚,陶弘方调查此事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能在火车站旁边占几块地皮,而是要了解究竟是哪些特殊人物通过非公开的途径买到了这些地皮。

在陶弘方看来,石成信抛出的解决方案更像是在试探自己的立场,如果自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那么接下来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得到好处的人自然也就不会再去深究真相。但他当然不会如此轻易放弃,笑着摇头道:“石兄误会了,我对火车站周围的地皮没兴趣,我感兴趣的是,谁是这些地皮的主人,他们是怎么弄到这些地皮的。”

石成信没有作声,很认真地打量了陶弘方一番,似乎是想从他脸上表情分辨出这番话是真是假。陶弘方也不着急催促,就安静地坐着与他对视,等待他作出回应。

短暂的沉默之后,石成信才微笑着开口道:“看来陶兄是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一些消息,所以来在下这里兴师问罪了。”

陶弘方马上摇头否认道:“不不不,不是兴师问罪,只是想了解一下其中真相而已。”

陶弘方并未否认自己从别处得到了一些消息,但特地加重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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