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天明掌握的信息要比霍德传更多,当即便想通了其中关键之处。

葡萄牙使馆买通傅启强,写文章诋毁星岛的军事行动,这消息既然是霍德传花重金得到傅启强亲口承认,想来可信度应该极高。

至于葡萄牙使馆这么做的动机,霍德传作为局外人可能想不明白,但谭天明自幼在星岛长大,知晓南海局势,自然懂得葡萄牙人的企图何在。

海汉与葡萄牙虽然结盟多年,但在马六甲海峡这个具体的地区范围内,双方既是盟友,同时也是竞争对手。

星岛的快速崛起,首当其冲的便是葡萄牙人统治的马六甲城。其原本的区域贸易中心地位,正在逐渐被星岛夺走,虽然尚未完全取而代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一天已经为时不远了。

如果仅仅只是被星岛夺走部分贸易份额,或许葡萄牙人尚可忍受,但星岛的发展目标可不只是控制当地的商贸而已,整个马六甲海峡的掌控权,才是星岛当局的长远目标。

这无疑将动摇葡萄牙在当地的统治根基,如果彻底失去了对海峡地区的掌控,那么葡萄牙在这个地区就会逐渐沦为海汉的附庸,而马六甲城的殖民当局显然不可能坐视这种情况发生,只能使出某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来阻碍这一进程。

葡萄牙人显然很清楚报纸这种特殊宣传平台在海汉国内的影响力,买通文人写一些对其有利的宣传文章,就能被成千上万的人看到,进而形成舆论风向。

相较于用军事手段或者贸易战来解决问题,这样做的成本可谓相当低廉,而且无声无息,不易被人察觉。

如果谭天明没有在偶然间读到傅启强的那篇文章,及时施以手段挽回,那不知会有多少民众受其影响,下意识地去相信快报上所刊载的信息,认为星岛的军事行动只是在劳民伤财,增大海汉的外交风险。

谭天明忽然想起一事,对霍德传问道:“像这类花钱请人写文章的做法,官府可有相应的管制措施?”

霍德传道:“据我所知是没有的,不过如果官府觉得不妥,自然会有人出面约谈报社负责人。但这妥与不妥的标准如何掌握,那大概就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了。”

谭天明继续问道:“那霍兄觉得,这傅启强替葡萄牙人发声,若是让官府知道了,会如何处置此事?”

霍德传并不想在这件事里牵扯太深,闻言犹豫了一下才应道:“葡萄牙人并非我海汉国民,官府恐怕还不太好处理。至于傅启强,若是没人主动举告,官府应该是不会管的。“

谭天明闻言,不禁冷哼了一声。

霍德传知道他在想什么,咬咬牙还是开口劝道:“谭老弟,老哥多一句嘴,劝你不要出面去举告他,这样做对你没好处。”

谭天明奇道:“这是为何?”

霍德传解释道:“你若出面去告傅启强,消息传开,必定有人扒出你的身份背景,到时候外边肯定会有一些不利于星岛的传言,只会让局面适得其反。”

谭天明经他提醒,这才恍然道:“霍兄说得是,差点大意了!”

谭天明若是出面状告傅启强诋毁星岛当局,难免会让人将他的身份与官司联系到一起,届时星岛好不容易澄清的名声,又会因为这桩官司受到外界质疑。

但此事若不加以追究,谭天明心中怒气又实在难以消解。

但不管怎样,霍德传至少是已经把自己委托的任务完成了,这笔帐还是得给他结算了。虽然费用比谭天明预计的高出一大截,但也还不至于让他觉得肉疼。

谭天明也很爽快,当即便结算茶钱,带着霍德传去了附近的海汉银行,取了钱将剩余部分付清。

霍德传自然是笑逐颜开,他平时能接到的生意,单笔能赚到千八百的就是大数目了,而且极少能遇到这么爽快付钱的金主。这笔买卖虽然结了,但这份人脉还是得想办法维持着,说不得什么时候谭天明就又有差事派给自己。

霍德传当下谢过谭天明,并邀请他有空的时候去自己店铺坐一坐。

两人在银行外话别后,谭天明叫了一辆马车返回学院。他这时候也没心情再在外面浪了,有关三亚快报和葡萄牙人的事,他需要找人给自己答疑解惑。

按照学院的教学安排,今天下午正好便是有关文教宣传的课程,而讲授这门课的,便是执委会中负责文宣事务的宁崎。

对于有志于在文宣岗位有所作为的学员来说,本朝文官之首的宁崎便是他们最好的学习榜样。而宁崎在课堂上所讲授的内容,基本上就是金科玉律一样的存在。

但谭天明在这堂课上并没有听进去太多,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傅启强的事。他实在想不明白,应该受到官府监管的文宣喉舌,怎么会放任傅启强这种人胡言乱语。

课程结束之后,宁崎便被一大群学员给包围了,用了很长时间解答学员们的各种问题。

等人群渐渐散去,谭天明才走上前去,表示自己也有问题想请教。

“大人,我想知道,您对这种罔顾事实,前后矛盾的新闻报道,是如何看待的?”

谭天明说罢,将最近两期的三亚快报递到宁崎面前,向他指明了傅启强那两篇文章所在。

宁崎以极快的速度扫了一遍,又看了看谭天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是星岛来的谭天明吧?你要是有时间,跟我到外边走走。”

谭天明点点头,收起报纸,跟在宁崎身后出了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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