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怒火来得突然,静慈仙师和乔姑姑都是猝不及防,两人诧异地交换了一个眼色,静慈仙师起身徐徐劝道,“老娘娘,您也是有年纪的人了——”

她走到太后身边,为她亲自换了一杯热茶,“还是您教我的呢,有了怒火时,先喝一杯热茶,茶喝完了,心也就静下来了,否则,怒火攻心,可不是好事……”

太后眉宇间怒火犹存,但她毕竟是这把年纪的人了,闻言也是稍微缓了神色,接过茶杯沉吟不语,静慈仙师便弯□捡起条陈,借着拍打裙子、收拾折子等小动作的掩盖,快速地浏览了几处文字,虽然没有看全,但也是心里一惊:贵妃的动作,不小啊!

她随手把条陈就递给一旁的乔姑姑了,转而劝慰太后,“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左不过一些宫务罢了,都是些孩子们瞎胡闹的事儿……”

太后喝了一口茶,忍不住就把茶杯给放下了,“这个徐循,真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这些年我如何对她,你也是看在眼里的。上回腊月里的事,我也忍了,她倒是蹬鼻子上脸,为了自己的贤名,越发不管不顾了——难不成她以为,就因为坤宁宫里有一个不听话的,我就会一直惯着她?”

她不免冷笑了一声,“好说歹说,坤宁宫那个还是皇后呢,她又算得了什么!一个妃嫔罢了x点好脸,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老人家情绪上来,难免管不住嘴,静慈仙师神色一黯,却也很快恢复了寻常,她徐徐笑道,“小循就是这样,实心眼,您也不是不知道,她就是这个性子投合了陛下的喜欢,不然,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了……只怕她送着条陈过来时,心里是什么都没多想呢,老娘娘不教她,谁教她呢?”

太后神色晦暗,显然对静慈仙师的话没什么好感,甚至都不愿搭理,只是吃茶不语,静慈仙师见状,暗叹一声,也就不敢再劝了:太后当久了,年岁又渐大,老娘娘如今的性子是越发执拗,再加上平时事情又不多,心眼难免就小了些,贵妃掌权,在她看来乃是自己出力,偏生她当家以后,对清宁宫的态度一如既往,也就是例行公事,并无特别卑弱友好,老娘娘心里只怕是早有不满。再加上元宵节当晚久候不至,腊月里生发出的那些新做法,这些事,老人家心里不可能记得不清楚,只是有自己从旁规劝,又有坤宁宫那位在前,方才没有爆发出来,今日的折子,不知是触到哪片逆鳞,新仇旧恨一起算,贵妃娘娘一转眼之间,便是由红翻黑了……

乔姑姑不比仙师,入宫年份不多,她跟随太后多年,深知底细:内安乐堂虽然是仁孝皇后时就创立的制度,但把病倒的宫人送到该处去休养,不好不得出来,却是仁孝皇后去世后,老娘娘建言设立的规矩。在当时只是因为宫人需要一个养病的处所,平常的下房太过逼仄,容易传播疾病。不料这些年间,医婆逐一凋零,渐渐的倒成了如今这样子,老娘娘知不知道,乔姑姑不敢胡乱议论,反正其对内安乐堂平时也是不闻不问,按时拨给银子罢了。以她来看,徐贵妃别的规矩倒罢了,以都人遇病无医只能辗转候死,要改内安乐堂,放宫人定时出宫,这一条,根本就是在打老娘娘的脸……

老娘娘可不会管徐贵妃知不知道前情,之前徐贵妃明知彩花是她所倡,却还要削减,只怕已在她心底留下了一个疙瘩。这回在条陈里又极言内安乐堂的惨状,老娘娘看了,自然是刺心窝子,说内安乐堂不好,这不是揪扯她的脸面吗?和彩花还不一样,彩花毕竟只是略微奢靡,天家哪里有支应不起的道理?只恐不能做天下表率而已。而内安乐堂的事情,一旦传扬出去,那就是个残暴不能悯下的名声了……

虽然瞧着那定时放人出宫的文字,乔姑姑也觉得眼馋,但她的心已经是渐渐地凉了下去:贵妃娘娘这回,能否全身而退都不好说,这条陈,只怕是不可能推行下去了。

她没有规劝太后:这时候多说一句,都会让老娘娘生疑,以为她也想着出宫,方才为徐娘娘说话。横竖有静慈仙师在前,她自然会为徐娘娘尽心尽力的——没了徐娘娘,她拿什么来压着坤宁宫里的那位?

不能不说,这几年来,仙师是完全拿住了老娘娘的性子,太后那厚重的怒火,被她辗辗转转,不露烟火气息的三说两说,竟也说得沉淀了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好似立刻就要去把徐贵妃锁来问话的气势。她甚而也觉察了仙师在劝慰后的那几分莫名,喝完了茶,便问道,“你不知道,内安乐堂的规矩是我立的?”

这话一出,乔姑姑暗道果然,仙师恍然大悟,忙又道,“此事,我是完全不知,相信贵妃也是毫无头绪……老娘娘只怕是有所误会了。”

“误会不误会,也不打紧了。”太后唇角一抽,似笑非笑。“你们年小不知道,宫里有得是人知道,尚宫局那两个尚宫,便是多年的老人了……”

她闭上眼沉吟了一会,哼了一声,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却未再说此事,而是淡淡地道,“本来好好的,被她这么一闹,倒是乏了起来——我歇一会儿,你们自便吧。”

居然是直接就下了逐客令……

仙师却没有走,而是轻轻在炕上改了跪姿,“母后,此事真要追究,莫说是您,连我和孙娘娘又何尝没有过错?总是因循守旧,的确少了几分关心,也不知道内安乐堂居然到那个地步了。小循上此条前,未必想到了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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