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衣衫开裂出灌进来,吹得脊背沁凉,而伤口灼热异常,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紫鹃趴在门锁上喘气,仿佛听见后头一个沉沉的声音说:“上头不是说不得伤人吗?”

另一个人似乎也含糊答了一句,但她几乎昏厥,已是听不清了。

勉强转过半个身子,就被明晃晃的刀光刺得睁不开眼,心里绝望地叫了声“我完蛋了”,悲哀地想着,我又不真是林黛玉的丫鬟,干吗这样卖命?如果只是我一人,完全是可以逃走的呀?我才在这个世界才呆了半年,就变得跟她们一样傻了么……

她好像最后听见了几声叫喊,不知又是谁发出得,就全然没有知觉了。

当紫鹃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一张床上,床头坐着一人,她勉力想抬起头看看是谁,脖颈才一动,脊背登时就是一股剧烈的疼痛,她“啊”的一声,脑袋又落了回去。

“紫鹃,紫鹃,你醒了么?”是黛玉的声音,跟着一只纤手伸到身边,小心地替她撩开头发。

“姑娘?啊,不是,王妃,你没事吧?还有,莲渡师父、翠儿呢?”紫鹃有气没力地问,除了黛玉的一角衣袖,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们都没事,多亏了你,护卫才及时赶来了,莲姐正在外头,吩咐人仔仔细细地搜一遍庵堂,庵里的师父给了裹了伤,让好好歇着别乱动。”

“呵呵,原来我不会死了么?”

“傻话,怎么就会死了呢?护卫去禀报王爷了,很快就请更好的大夫来。”

紫鹃听黛玉虽带了一丝儿颤音,显然惊魂未定,但总算话说得清清楚楚,心里头略略欣慰。

既为了自己保住小命,也为难得这娇怯怯的姑娘,在经历这一番惊魂动魄之后,还能保持镇定,嗯,或许有一天,她也能跟莲渡师父一样,成为一个能过把握大局面的王妃。

那时候,也不需要自己为她时时事事地操心了吧?

唉,想那么远干吗呢,先想想自己的伤吧,可别昨晚还活蹦乱跳的,今后再也站不起来了才好,那可太惨,太不值得了!

紫鹃身心一齐痛楚,忍不住又哎哟叫出声来,马上听见黛玉一叠声地问:“怎么,很痛么,你再忍耐忍耐,大夫很快就来了!”

她语气中满是焦虑,紫鹃听了,不禁有些感动,看来,她对这个小丫头子,也是当真关切的呢,若将来知道自己不是紫鹃,是会伤心呢,还是生气?

紫鹃毕竟是伤重没精神,说了几句话,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黛玉愣愣地望着紫鹃,她从小到大,几时遇到过如此怕人之事,今天要不是这个丫鬟,拼死了叫了人来,又把自己和莲姐锁在禅房内,或许自己早丧命了吧?

护卫赶来之后,贼人已经遁逃了,莲姐就果断命令他们四处搜寻,又叫来庵里略通医道的师父,来看紫鹃的伤势。

她这样从容镇定的气度,真是自己及不上万一的。

其实,昨晚莲渡支走了紫鹃和翠儿,和黛玉闭门叙谈,并非询问她和北静王相处如何,而是更为严肃的话题,也是她终于不胜其烦,决意落发出家的缘故。

莲渡告诉黛玉,北静王不独是她的夫君,还是朝廷重臣,甚至一个势力集团的首脑,或许将来,他能陪着她吟风弄月,调脂弄粉的时光会越来越少,反而要她替他统御后宅,治理家事,甚至还要往来应酬那些大人、诰命。

不仅如此,她还须具有极敏锐的眼光,极缜密的心机,能够识别出谁是谁的眼线,谁受了谁的请托,那些事情可以一笑置之,那些必定要从严整治。

这些事黛玉并非完全不懂,她在荣国府居住多年,冷眼旁观也能看出个大概,只是一来事不关己,二来她全副心思都在宝玉身上,那有兴致理会俗务?

莲渡非常细致地,给她说了王府里的那些要紧人物,那些应该信赖,那些可以借重,那些需要提防等等。

正说到陆夫人,她欲言又止,似乎在斟酌怎样表达比较妥当,外头就听见紫鹃的叫嚷。

黛玉正想得心烦,肩上被人一拍,懼然省觉,回头看见莲渡站在身后。

正要起身,又被她轻轻地按住肩膀,附在耳边说:“里里外外都搜过了,再没有什么可疑,妹子暂且不用担心,紫鹃她怎样了?”

“刚醒了,说了几句话,又睡过去了。”

“唉,真是难为你……”

莲渡叹了口气,不知指的是眼前,还是昨晚跟黛玉说过的话。

肩头的手掌暖暖的,似乎能够传递一股柔软的力量,曾经她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既然自愿来了,既然跳不出去,或许,自己也该学着坚强点儿了,黛玉想。

烛光暴涨,摇晃了一下,终于燃到尽头,熄灭了,窗外钟鼓遥遥,依稀是过了三更。

算了,就先这样吧,明日的朝堂上,不知还有怎样的风诡浪谲,需要自己打起精神去应对。

水溶站起来,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准备回到卧房安歇。

他刚打开书房的门,就听见外头脚步飒沓,朦胧的夜色中,一个人影急匆匆地朝这边跑来。

水溶立时警觉起来,沉声喝问:“是谁?”

“王爷,是属下。”声到人到,站在台阶下,犹自咻咻喘气的,是水溶最信任的长史柳清一。

“这么晚了,什么事?”柳清一惊惶的眼神,让水溶预感到不妙。

“回王爷,马校尉刚回来禀报,说是王妃在莲花庵里头,遇上刺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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