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瑶别过头去,盯着案桌的一角,没有说话。

高肃笑笑,又牵着她的手来到榻边坐下。两人并非第一次大婚,因此也不甚拘谨。相比起前两次的大婚,今天晚上可以称得上是平淡。他们如前两次一般全足了礼又回了屋,其间除了宾客有些喧嚣之外,便再没有其他的动静了。

高肃按住她的肩膀,一根根地拆去她发间的钗环,忽然沉沉地笑了一声。

他说:“阿瑶,你曾告诉过我,不管转世多少次,你我都会永远保留前世的记忆。”

云瑶轻轻嗯了一声,低头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头,轻声道:“确是如此。”

在她前世的前世的前世,师父将这个法子告诉她的时候,便已经阐明,此法生生世世长久不息。当初她与高肃共用此法,也是存着半信半疑的念头。但几度转世之后,便再也没有疑问了。

师傅从来不曾骗过她,当然这一次也不曾。

高肃抽掉她最后一枚束发的金簪,任由她长长的乌发披泄在肩膀上,随后附在她耳旁问道:“那么是否有一天,你我转过许多世之后,又会重新回到自己的初世?”

他以为云瑶的第一世,便是与他初识的那一世,故有此问。

云瑶心头一跳,有些愕然道:“不、不能罢?”师父可从来没有同她说过。

高肃笑笑,抬手束拢起她的长发,又将身边盛满清水的铜盆端过来,低声道:“我不过是随意问问罢了。”随后又从旁边取来一方洁白的巾子,递给她。他记得阿瑶一直都嫌那些脂粉腻味。

云瑶就着铜盆里的温水,卸了妆净了面,又取过一方干净的帕子,慢慢擦拭着无意中被沾湿的发梢,轻声道:“具体的情形,我亦不知。先前师尊确实叮嘱过,不管去到哪一个世界,也不管自己最终会变成谁,都是不可控制的。因此‘回到原先的那一世’,仅仅是有这个可能罢了……长恭你,你怎么会忽然有此疑问?”

她忽然想起来,高肃很少会问关于转世或是灵魂出窍的问题,除非是她自己提及。

高肃笑道:“没什么,不过是偶尔会想到,要是有一天忽然回到了大齐,见到曾经的自己,我又该如何自处罢了。”这世上总不会有两个兰陵王,亦不会有两个兰陵王妃。

而且偶尔一些时候,他确实会怀念自己的前世。

当然不是怀念他的堂兄弟,而是怀念昔日的同伴和好友。

那一句“见到曾经的自己”,让云瑶不禁愣了片刻。她是知道外祖母悖论的,也一直都很坚信这个悖论。他们这样来来回回地转世,穿越,终有一天是会回到北齐的。等到那时……

要么高肃会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出现,要么高肃会成为兰陵王自己。

那她自己呢?她自己又将如何自处?

云瑶望着室内跳跃的明烛,忽然间想出了神。高肃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笑道:“原本是我自寻烦恼的举动,反倒连你也一同烦恼了。”他低下头来亲亲她的面颊,忽然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她轻轻嗳了一声,捶捶他的肩膀:“长恭!”

但回应她的,是一夜的芙蓉帐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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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上头,高肃陪着她回门。自然,回的是太尉府,而非原先“她”的那个门。

在太尉府里高肃与太尉商谈了许久,当天夜里,高肃便开始草拟一封上书,说是北地尚不安宁,请陛下允许自己带兵北上。至于他的夫人,他们新婚燕尔的,自然也要一同去。

云瑶有些惊讶,为何高肃要这样焦急。

高肃点点她的鼻尖道:“此时还有一个‘新婚燕尔’的借口。要是再等一些时日,恐怕连新婚燕尔的借口都没有了。阿瑶,你还记得晋朝的那几场动/荡么?”

她眨眨眼睛,含糊道:“隐约记得一些。”

高肃叹了口气。东西两晋的记载,他从前曾仔仔细细地研习过,自然比云瑶要清楚一些。

他将云瑶抱到膝盖上坐着,将自己记忆里的晋朝往事,拣些重要的同她说了:司马伦上位之后,朝野确实是安定了一段时日;但随着东海王失去、朝臣反反复复地洗牌,原本安定的时局,又再度动/荡不安。

即使高肃自己就是一个变数,也同样不敢去尝试那微末的可能性。

“因此这些年,我最好的做法,就是留在外边,不要回洛阳。”高肃道,“正如我先前同你说过的,司马氏的诸王动/荡,与我干系不大。即使是将来朝代更迭,但凡我谨慎一些,也总归烧不到我身上。但要是我留在这里,那变数就大得多了。”

云瑶望了他很久,才轻轻地噢了一声:原来如此。

高肃很快便写好了上疏,又辗转递交到了新皇帝手里。

贾皇后和司马衷已经被囚在了另一处地方,现在的那位新皇帝,对高肃几乎是言听计从。因此一听说高肃带着人去抚边,他便没有任何犹豫地批了一个字:准。

前些日子,高肃已经和丞相、太尉通过一些气了。再加上皇帝的那个“准”字,高肃便顺顺利利地离开了洛阳城,前往北地镇守,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而他的妻子,自然也跟着一同去了。

美其名曰,新婚燕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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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地的日子,他们过得很是平静。

除了高肃偶尔会出战匈奴之外,便再没有第二件可以称得上是“麻烦”的事情了。

随着洛阳城的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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