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胡蓓蓓,陆平川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涩——打开手机屏保查看邮箱,果不其然没有回信。自从上周末为了些许小事争执了几句后,胡蓓蓓已经有好几天没有主动搭理过他了。
两人是大一时便走到一起的校园情侣,即便在院内,胡蓓蓓也是足以令人过目难忘的一道风景。大学时的陆平川也曾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不同于其他学霸那标签化的沉闷乏味,陆平川很擅长各种体育竞技。校园篮球赛和校际辩论赛上那矫健自信的身影,轻而易举地便撼动了包括胡蓓蓓在内的一众淑女芳心。郎才女貌,天造地设。那个七夕节,当胡蓓蓓在图书馆里羞涩地收下陆平川送上的水晶八音盒时,一切都显得那样自然契合。
可是,一旦走出了那片纯洁宁静的象牙塔,这份“契合”便于学生时代那份天真的自信一样,在接踵而来的现实问题面前,显得那么脆弱而可笑。
陆平川和胡蓓蓓都不是s市本地人,两人也曾下定决心,要一起在这座城市中开垦出一片小小的天地——可是信心毕竟抵不过现实,毕业还不到一年,胡蓓蓓就明显地憔悴了,原本红润光洁的脸颊因为作息失调和工作压力,变得萎黄干燥,时不时冒出的青春痘就跟房东太太的坏脾气一样,令她原本便疲于奔命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对于女友的辛劳和压力,陆平川一直是饱含歉疚与心疼的——奈何自毕业以后,胡蓓蓓的脾气也和容貌一样,渐渐变得刻薄焦躁,一点小小的不顺意霎时会把她变成一架火力值爆表的机关炮,各种委屈、责难、抱怨甚至辱骂,每每让置身火力下的陆平川感到体无完肤。
可是待冷静下来,扪心自问,陆平川却还是放不下这段坚持了四年多的感情。他们是彼此的初恋,拥有过太多美好欢乐的记忆。当夜深人静,思绪沉淀下来的时候,陆平川偶尔会幻想他们共同的未来——在这座城市扎下根,有一座小小的房子,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女,逢年过节可以带双方父母来看看这里的霓虹夜景……
这样的念头是他在这座冷酷城市中唯一的信仰。以至于有那么一两次,他去接胡蓓蓓下班时,远远看见她走出公司大楼,直接坐上了一辆白色的奥迪a6绝尘而去,他也选择了视而不见,独自回到暂住地准备饭菜,在房东太太的唠叨声与收音机依依呀呀的电波声中,等待她的归来。
她会回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带着这样的信仰,陆平川再一次走进了人才招聘市场,郑重其事地在每一个摊位前逗留,投递出一份又一份简历。
在嘈杂而又忙碌的人才市场里,半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陆平川带来的十几份简历已经全部发完,也在现场进行了几次初步面试,但终究因为专业不对口和工作经验不足的关系四处碰壁。在收获了一堆“等通知”后,陆平川再一次无奈地起身,准备打道回府。
出了人才市场不远就是个小型的农贸市场,有不少农民工正蹲在市场外举着牌子等待有人招工。为了省钱,陆平川的早餐就是两片压缩饼干,此刻早已饿得肚中高唱“空城计”,不得已只好在农贸市场里买了一张烙饼和一杯豆浆,也蹲在市场外大口吃了起来。
“哥们儿,接活不?”正吃着肩膀上忽然挨了一巴掌,陆平川险些没把嘴里的豆浆呛一地,抬起头只见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个圆胖的中年男人,穿着件皱巴巴的夹克,胳膊下挎着个鳄鱼皮包,看不出从事的是啥行业。
见有人搭话,陆平川赶紧站起身来,对方打量了一下他的身形,似乎满意地点点头,说:“小兄弟,我有批货今天进仓,可是物流和仓库两边都不肯帮忙理货。你帮我把那一车货都点完搬进仓库就行,工钱一天200,成不?”
折腾了半天居然也能撞上有人找零工!虽然是没啥技术含量的苦力活,但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有进账也总比没有的强。陆平川连忙答应着跟上了中年男子的脚步,走出农贸市场之时,倒是意外收获了不少农民工兄弟艳羡的眼神。
仓库距离市场倒是不远,在小跑了将近十来分钟后,陆平川终于看到了那座被随意堆放在仓库门口的货物“小山”——面对这座比他人还高一头,占地面积足足有十来平米的“小山”,陆平川沉默地咽了口唾沫,低下头挽起袖子,按照中年男子的指示将货物逐一分类,一箱箱扛进仓库内分别码放起来。
货箱内部都是些金属零件,分量死沉不说,分类还相当繁琐。里里外外跑了几十趟,陆平川此时已经成了个浑身滴水的“湿人”,每走一步都会在白色的水泥地上留下个依稀的汗脚印。咬着牙连拖带扛地将百来箱货物全部理清归位时,夕阳早已下山。中年男子满意地望了眼摆放整齐的仓库,递给陆平川一瓶可乐和200块钱,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华灯初上的时刻,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陆平川忽然觉着今天的这趟买卖很不划算:搬了一天的货,他身上的那套廉价西装和衬衫早已布满褶皱和尘土,有几处还被箱子磨出了毛边,看来多半是要报废了。而赚来的200块钱,恐怕是无法再重新置办起一身行头,来应付接下来的面试了。
虽然得不偿失,但在此刻,口袋里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