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孟君泓踏入殿前养心门时,四下沉寂。此时正是刚破晓的时候,宫中各处都有洒扫的宫人,但在这里,连一个都见不到。

四处寂静得让人瘆得慌。

孟君泓在这安寂的氛围里平了平息,一股股不安却仍涌着。

在来之前,他已经想好见到父皇时要说些什么了,时至今日他已不指望能靠父皇扳倒皇兄,但他想借父皇的口为自己求个安生日子,让皇兄动不得他,还得保他此生的荣华富贵。

可此时此刻,他站在这殿门前,却忽地心虚起来。

他突然拿不准是否该在父皇的病榻前说那些话,想想皇兄,他禁不住地退缩。

但最终,他还是朝殿中走了过去。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父皇的病已然如此了,他说或不说都改观不了他的病情,他只能为自己想一想。

孟君泓迈过门槛,首先看到的是坐在病榻边的兄长,然后才看清卧床不起的父皇。

“父皇万安。”孟君泓施大礼拜了下去,榻上之人似乎睡着,没有什么反应,皇帝侧首看了看他:“起来吧。”

但他起身时,太上皇却突然有了反应,他一连咳了好几声,而后支撑着身子半坐起来,苍老的声音里不无疲惫:“老十啊……”

“父皇!”孟君泓上前一步,被皇帝的目光一扫,又滞住脚僵在那里。

太上皇又一阵咳嗽,皇帝端起茶盏要服侍他喝水却被他推开,他兀自咳了好一会儿,咳得满脸通红,又缓了好一会儿气儿。接着,他看向孟君泓,神情间激动与悲愤交杂着,红着眼眶向他伸出手:“老十、老十啊!”

孟君泓赶紧上前握住他的手,太上皇的手颤抖着,问他说,“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啊?”

“父皇……”孟君泓刚一开口,无意中睃见兄长的目光,话语滞了一会儿,才鼓足勇气说出来,“儿、儿臣已经……有些日子没出过府门了。”

他说着扫了眼皇帝,皇帝眉心一跳而未予置评。

接着,孟君泓又说:“府里……被皇兄撤换了不少人,儿臣从前用惯了的宦官全没了。”

“老十!”皇帝一喝,立即向父亲道,“是十弟从前和魏玉林交往过密,身边被东厂安插了不少人,儿臣才不得不着手清查。”

然而太上皇没有理他,孟君泓也没有理他,又继续说了下去:“儿臣的爵位也……”孟君泓说得哽咽起来,“儿臣的爵位也没了,目下在京里说是个皇子不是,说是皇弟也不是,说是平头百姓同样不是。方才进宫门,迎过来的宦官一时都不知怎么称呼儿臣,儿臣实在……”

孟君泓抹了把眼泪,愧悔不已般地在病榻前跪了下去:“父皇!今儿皇兄也在,求您为儿臣说句话吧!从前是儿臣不懂事,擅自和父皇亲近惹恼了皇兄,日后断断不会了!儿臣只求皇兄开个恩,放儿臣阖府一条生路,好、好歹准许儿臣在家人患病时,传个太医啊!”

“老十你……”皇帝额上青筋暴起。之前的话还都是事实,最后这一番可是实打实的信口雌黄!

他整治这个十弟,完全是因为东厂。让他这么一说,却成了他这当长兄的为了巩固储君位、巩固皇位而步步算计,毫无容人之量。

他更从不曾不许老十府上传太医。即便削了爵也还是宗室、也还是他的亲弟弟,他做不出这种事来!

然则皇帝质问与解释的话皆被太上皇的再一阵猛咳噎住,他忙上前为太上皇顺气,被太上皇一把抓住手腕:“君涯你,你……”

太上皇的声音也一噎,一股热意涌出,又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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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明,逸亲王府里热闹起来。大人们抑制着愁容,维持着新年里应有的笑意满面,哪怕他们人人都知太上皇病重之事,也没有人会戳破这层窗户纸。

不知情的小孩子们则是真的高兴。一方花园里,男眷们坐在亭中说事,女眷们在花厅里喝茶,小孩子则到处玩玩闹闹,嘁嘁喳喳的声音在各处都有。

王妃们心里也都想着太上皇的事,寒暄了几句后一时就没了别的话说。她们各自安静下来,玉引踱到花厅门口往外瞧了瞧,看见几个男孩子正在投壶。

他们投壶的地方在养菡萏的水池边上,换人来投时偶有着急的推搡一把,就会有扶一把池沿才能站稳的。眼下虽是冬天,池子里的水都结了冰,可若掉下去也还是不安全。

玉引便叫来赵成瑞,跟他说:“你去那边说一声,让他们当心点,也让奶娘们多提两分神看着,别不小心掉到池子里去,也别磕了碰了。”

“哎,是。”赵成瑞一作揖就往那边去,然则他刚走没两步,那边就已然出了事!

阿祚还小,连投了三支都没投进,旁边一个看着有八九岁的男孩就急了,道说“该我了!”还推了一把,结果毫无防备的阿祚便向旁边倒去!

眼看着他就要磕着池沿,离得最近的阿礼吓得一声惊叫:“阿祚!”

然后他伸手去拽,倒是拽住了阿祚没让他磕着池沿,可用力过大,两个孩子一起向另一边倒下,咣当当摔成了一团!

赵成瑞大惊,心里直呼一声“天啊”忙加快了脚步,玉引也惊一跳,提步就出了花厅。

但待他们赶到时,阿礼和阿祚都已爬了起来,阿礼气得小脸通红,指着刚才推人的那个就吼:“你欺负我弟弟!”

推人的那个本来还在说“我不是故意的”,被他这么一喊也来了气,一撸袖子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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