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当中一直蒙着的那一层雾,好像在这个自称封夏的少年出现的瞬间, 就被骤然吹散。

易曲突然想起来的是, 那天在离开澜海市的列车上, 希融看着他打电话的时候欲言又止的样子。那时候, 他看不清楚希融的眼睛,还以为是希融的能力, 现在回忆起来, 突然能够看清了。倒映在那双眼睛里的手机屏幕清楚地两者,显示着手机的主界面——

并不在通话中。

在他想起来封夏这个人的同时, 他想起来了,世界上其实并没有封夏。

造梦者自己一生都在拼命造梦, 终于有一天,他给自己也造了一个梦,一个叫做“普通人”的梦, 那个梦的名字就叫做封夏。易曲想起来很多事情, 比如他是个异种,比如说他的能力, 本来就是把梦想变成现实。

易曲脸上的表情从茫然到震惊, 最后到愤怒, 到最后又重新回到茫然。

脑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着各种各样的,男人,女人,小孩,老人,还有其他很多人的声音,那是附近人的梦想的声音。这绝对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附属能力,从梦里面,能够读到得最多的,总归是填不上的贪婪。

久违的记忆之门突然打开的时候,易曲没有想过,站在门边上的,会是自己的母亲。

美貌而且冷静强干,著名的政客,自己的母亲,原来也是会这么笑着抱自己的——在自己高二那一年,作为异种的能力终于醒过来、脑子里突如其来的声音突然爆发的那一天。

一直以来自我安慰,说母亲只是工作太忙所以忽略了自己的那个理由,几乎一瞬间就崩溃了。母亲只是不爱自己的儿子,不爱那个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的儿子。

然后,母亲把他带进了那个光怪陆离的异种的世界。

母亲是个很冷静和强大的人,现在这个站在记忆之河对面的易曲,终于能够像是看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母亲了。那是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够理性剖开来看待的母亲,不得不承认,她把一个长期以来渴求母亲关注的孩子,在突然之间得到母爱之后的喜悦利用得淋漓尽致。

真奇怪,即便是现在,易曲也依然觉得那个样子令人如此难以移开视线,就如同母亲的无数追随者一样,即便知道自己只是被利用了,即便知道自己没有和她在一起的希望,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就像当初,自己这个私生子的出生曾经让母亲的私生活饱受诟病,但是母亲偏偏就是有能力以此为契机,质问世界为什么一个女人不能独自拥有孩子,并且以她特有的演讲才能,或者说“令人信服”这项能力,获得了一大批追随者。她前后历任男友都偷偷拿着易曲的头发做过检测,然而他们谁都不是易曲的父亲,这个世界上,或许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父亲到底是谁。

他一定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异种吧。易曲很勉强地笑了笑,这么想着。

只不过母亲仿佛忘记了,他能够听到每个人的梦想。

内心渴求着自己的长生不老和永远掌握权力、却非要摆出一副为同胞谋福的政客,一边收养着一大群异种孤儿说着孩子都是无辜的、一边却因为被欺负过所以在内心里渴望着杀死所有人类的伪善者。那个年纪的少年人还不能明白,这些异种并不是虚伪,只是单纯地有两面爱。同胞是真实的,贪婪和yù_wàng也是真实的,那个年纪的他并不相信这样,是他自己太过于天真,他简单地把这一切,归根结底于异种的“恶”。

异种,是“恶”。

而比这些异种的“恶”更高的,依然是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倒不是一个虚伪的人,起码对着他的时候不是。她经常上班回来,累到瘫在沙发上,然后伸手拥抱一下自己的儿子,高高兴兴地向他描述他们的未来。

“等到那个时候,只有我们挑选出来的、有才能并且可以相信的人才可以拥有能力。而我们,就能把这个世界彻底改变成我们的样子……”

易曲已经不记得她到底描绘了什么样的未来,倒是记得很清楚,那个拥抱的温度。母亲的野心其实比任何其他人都要大,并且还在成长,易曲如此绝望地人知道这一点,一边战战兢兢地贪恋着这期盼已久的母爱,一边等着母亲把那句话说出口。

等着她说那一句,“易曲,把你的能力给我好不好”。

易曲发觉,自己已经想不起来母亲的脸了。

事实上,他的母亲并没有说这一句话,她直接把这件事情付诸行动了。那一段的记忆因为麻醉药,或者是因为本能地拒绝回忆而变得模糊,当一切重新清楚起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和之前闪回的记忆一模一样的场景,他站在血泊里,手里握着的刀插在母亲的胸口,而他们的周围,全都是尸体。

母亲不在了,母亲经营的“天才少年”当然也不需要存在,连带他自己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从他的异种能力苏醒,到那一个时间点为止,一共过去了整整五年。他所接触的,大多都是异种,他所见到的贪婪与恶大多来自异种,于是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一切罪恶的根源都是异种。

然后他坐在血泊里,给自己造了一个梦。

一个自己其实是个普通人类,没有能力,也没办法接触异种的梦。他希望自己对此一无所知,他甚至于抹掉了自己大学四年学习生物和基因、试图找出科学的解释的记忆,他如此天真地渴求一个公平,以至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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