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曲,你已经快六十个小时没有睡过了,趁着小直睡着,你也睡一会儿吧。”

封夏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看着易曲握着小直的手——

一双皱纹密布,属于老人的手。

长时间没有睡眠,易曲已经差不多无法集中精神了,只是发呆。一直等到封夏的声音响起来,他才回过神来转头:“啊,没事,我不困。我再看看她……”

“易曲……”

“我怕……自己以后时间长了,会彻底忘了她长什么样子。”易曲低声这么说,其实他也只是随口说着,这个时候他整个大脑都接近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在想任何事情,“我的第一个孩子,第一个我照顾着长大的孩子。要是有一天,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那我就真的不配当一个父亲了。”

“你只是太难过了。”封夏的声音也很轻,少有得很柔软,“有些事情就算遗忘了,它带给你的也不会被忘记。就像你忘记了整整五年的事情,但你的性格还是和五年前完全不一样。易曲,她留给你的东西永远在你骨子里,即使是时间也不能让它消失。”

“封夏,有的时候,你就和诗人一样。听起来好像说了很多东西,其实仔细想想什么都没说……”易曲垂下头,困倦排山倒海般传来,他到底是抵抗不住,慢慢地走到不远处的睡眠舱里躺了下来,缓缓闭上了眼睛,“封夏,小直醒了你喊我一声……”

“好。”封夏安静地站在那里,垂着头,并没有过多久,他看到小直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地四处看了一圈之后盯着他。

年迈的老人眼睛已经开始浑浊,她盯着封夏看了一会儿,仿佛才辨认出这个人是谁:“你不是我爸爸……我爸爸呢?”

“他睡着了。假如是人类的话,是不能连续这么久不休息的,他们的精神很脆弱。”封夏就近坐了下来,好脾气地回答,“需要我喊他起来么?”

“不……让他睡一会儿吧。”小直慢慢支起上身,因为身体的衰老,这个动作其实已经很艰难了。封夏似乎想要抬手扶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小直看了看他,开了口:“我其实能够记住从出生之后到现在的每一件事情,虽然当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不过我记得,我出生的时候,有人跟我说,为了让我们顺利繁衍下去,会有人在我死去的时候来接我,我想现在就是时候了。”

“小直……”封夏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口,现在似乎还没有人到来。

“我已经开始有了寿命走到尽头的预感,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光真的很美好,不过最后的时间,稍微也让我享受一下独处的感觉。”小直轻声说着,抬起头看向窗外,“我从母亲,母亲的母亲,还有更加久远的祖先那里,能够获得支撑我活下来的知识,虽然记忆不能传承,但是不知道哪一代的祖先看过一句话倒是破碎地留下来了,那句话说,当孩子想要报答父母的恩情时候,却总是没有机会了。”

封夏张了张嘴,本想说“子欲养而亲不待”,然而想了想,却是这句翻译来的话更加贴合现在的状况。

“我没办法回报爸爸什么了,起码最后离别的场景,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太悲伤了,我不想让他来承受。”小直伸手按着透明的落地窗,“让他休息一会儿吧,我想看看他,最后记住他的样子。”

“他刚刚也这么说。孩子的性格果然更加像养父母。”封夏垂下眼睛,微微地笑,“不让他自己选择要不要面对离别么?你应该感觉得到,他其实是个挺自我的人,他不会喜欢别人帮他做选择的。”

“就算是你也不行?”小直笑了笑,看着封夏无奈的笑容,忍不住摇了摇头,“那好吧,我承认我只是不想让他看着我最后死去的样子。我的下一代会从我尸体中爬出来,那副样子太丑陋了,我不想让他看见。他冷静下来之后或许可以接受那个事实,但是你知道的,我的激素会让他无法冷静。”

封夏没回答,有好几次,他想说什么,最后还是转过身:“既然你想单独呆一会儿,那我不打扰你了。”

“谢谢你。”小直微微地笑,看起来几乎有些慈祥。

易曲从睡眠中醒来的一瞬间,精神几乎是有些恍惚的,他花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做什么,猛地从睡眠舱中跳了出来,四处环顾了一遍,然而整个客厅里面,只有封夏一个人坐在客厅中央。封夏听到声音抬头看着他:“你醒了?”

易曲下意识抬头去看墙上的电子挂表,定了一会儿才确信了这个事实——他一共睡了九个小时。

“她说谢谢你。”封夏的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过来,“她也说,很抱歉,没有机会报答养育之恩了。”

易曲依然盯着表,看了好一会儿,封夏也并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或许过去了有五分钟,易曲才终于抬起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语气也和平时一样温和到甚至有些迟钝:“她会有坟墓么?我想去看看她。”

封夏以为易曲起码会情绪崩溃一下,不过显然并没有。似乎在脱离了激素的影响之后,他已经彻底恢复成了平时封夏所了解的那个易曲。仔细想想,其实他也并不非常清楚地了解平时的那个易曲到底在想什么,唯一目所能见的,也就是他一贯安静平和的样子。

“好。”封夏看了他一眼,“他们来接小直走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地址,说假如想去的话,可以随时去看看。那是她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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